在我的記憶中，父母的生活是在爭吵中度過的。母親是續弦，在她的心底一直有一絲不甘和委屈。而父親對于前妻的好也一直記在心中。盡管母親對同父異母的大姐多有不和，但在我們六個兄弟姐妹的心里，母親就是母親，大姐就是大姐，在親緣之中，大家沒有彼此。

一個月前，父親過八十歲生日，全家二十口人連同父親的外孫孫都到家了，中午吃飯前父親對我們子女講了一段他早就想講的話，他說他十五歲離開老家寶應到鎮江學徒，十八歲滿師后從鎮江來到淮陰，那年是一九五一年，距今正好六十年，靠一把瓦刀打天下，如今子女繞膝、兒孫滿堂，這是共產黨給他的福。他自豪地說，做瓦工，他是公司有名氣的能看圖懂施工的第一流瓦工；做人，他正直誠實，眼里不揉沙子，堂堂正正；對待家庭，也是肩負責任，不僅扛起了家里的生活，還扛起了困難時期老家兄弟姐妹的生活。唯一不滿意的，就是和你們的母親結婚五十年吵了五十年。他說，你們的爺爺比奶奶大五歲，是五鬼婚，也是吵了一輩子的，不問大事小事，在一起就吵，分開來沒幾天就想了，我和你媽媽也是五鬼婚，看來也要吵一輩子了。再吵，只要我和你媽媽在，就是一個完整的家，你們每個星期還可以回來吃個飯。走了哪一個，這個家就不是個完整的家了。這就是一個緣啊。

說這話時，父親的聲音有些哽噎，母親的眼中有些淚花。我想，在父母的心底下，在緣字的時空里，爭吵也是一直恩愛，一種廝守！

(龔 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