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天才

很久以前，準確地說，是二十年前，一位友人寄我一張很素潔的明信片。那時明信片才剛剛興起，遠沒有現在的賀卡花哨。唯一值得回憶的，是受席慕容的影響，上面都印了一些詩句，清清淺淺的詩句。那張賀卡上，就有一段極好的句子：

相逢是緣

相聚是緣

相散也是緣

不同的 只是

緣深 或緣淺

當時只是感覺好，現在方能體會詩中那種對人生無奈的曠達，有一種淡然的佛意。

雪霽又雪重，云開復云垂。自然總是充滿了不可知的變數。復雜如人，如人群，如人與人的關系，更加不可捉摸。眼看他起樓臺，眼看著樓塌了，是榮華與貧瘠的轉換。昨日執手相看淚眼，今日行同陌路，是愛恨情仇的變遷。清晨生龍活虎，薄暮驚聞忽來，是生老病死的無常。來了去了，去了來了，沒有誰能夠抓住，沒有誰能夠挽留，沒有誰能夠看透。

熬過了這些年，經過了那些事，看過了許多人，終于明白，相逢是緣，相聚是緣，相離更是緣——誰也抓不住誰的手。我們唯一能夠做的，是眼睜睜地看著十指相扣的手從指縫間滑落后，是癡呆呆地望著熟悉得刻入心頭的背影被時間帶走后，是淚眼日漸模糊后，是鏡里紅顏老去后，承認緣盡是無可挽回的，然后無可奈何地接受。